实拍文物·让美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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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谈到藏传佛教艺术的时候，通常会提到“唐卡”，很多人误以为“唐卡”的“唐”是“唐朝”的简称。其实，所谓“唐卡”也称“唐嘎”、“唐喀”，是藏文的音译，藏文写作“tang-ga”、也写作“tang-ka”、“tang-kha”，意为“平面画”。其题材主要以宗教内容为主，在历史发展中，分为如下几个主要的流派，它们各有特色。

尼泊尔画派

现今的尼泊尔，在我国古代汉文史籍如《旧唐书》、《新唐书》中被称为“泥婆罗”，在藏文史籍中被称为“巴勒布”或“巴尔布”。公元七世纪初，尼泊尔国王阿姆苏·瓦尔玛将自己的女儿布里库蒂（即汉文史书中的尺尊公主）嫁给了松赞干布，成为他第一任妻子。

按照吐蕃王的意愿， 公主带去了很多嫁妆，包括随从侍女、能工巧匠，以及释迦牟尼8岁等身像、佛经等无数奇珍异宝，由此将尼泊尔的艺术风格带入了西藏，形成了西藏绘画艺术中的“尼泊尔画派”。此时，文献中记载最早的一幅西藏唐卡出现，即松赞干布“用自己的鼻血描绘了一幅白拉丹姆女神像”。

当然，公元七世纪的唐卡今已不存，目前能看到最早的多是十三世纪左右的，如这幅元代布画彩绘护法神唐卡，就是尼泊尔画派的作品，现藏西藏拉萨布达拉宫雪城珍宝馆。

由于说明牌只标注是护法神，未说具体是哪位护法神，参观时某友认为主尊黄色面部黄色身相，应为黄财神，我持否定意见。固然我也不能确认此尊是何护法神，但从其持金刚杵和金刚铃，而非吐宝鼬，即可知绝非黄财神。它给人视觉上最大的冲击在于，主尊占据了唐卡上最突出最显要最中心的位置，这也是尼泊尔画派标志性的特征。

唐卡整体色调以暖色为主，但造像较为简单，身段有些僵硬，人体比例不是太和谐。主尊四周排列有序的小方格内绘满护法诸尊和宗教人物故事。

说实话，展厅的布光真不错，但是，细节的地方人眼还是无法捕捉到，所以，不妨看看我拍的照片，这也是相机超越人眼的地方。

齐岗画派

“尼泊尔画派”在西藏本土的发展被称作“齐乌岗巴画派”，简称“齐岗画派”。四川大学康·格桑益西教授所著的《藏族美术史》说“创始人雅堆·齐乌岗巴，是萨迦时期著名的画家。在萨迦、协噶、昂仁等地，留存着他绘有阿底峡师徒，萨迦班智达、无量光佛、普明宏光佛、四面护法、诅咒天母的唐卡，萨迎寺的原壁画相传都出自雅堆·齐乌岗巴之手，且均为法王八思巴时期所绘”。

可以说，齐岗画派的出现表明，外来艺术经过本地艺术家的充分消化和吸收，逐渐融会贯通，发展成为具有鲜明民族特色、体现民族精神、反映民族审美的唐卡绘画艺术。这个画派延续了大约二百年左右，为后来出现的勉唐画派和钦则画派奠定了基础。

这幅西藏博物馆藏元代布画喜金刚唐卡，为齐岗画派的作品，它在构图上继承了尼泊尔画派的特点，但又稍有变化，中央的主尊所占有的位置相对减少，色彩上也仍然以暖色调为主。在人物的刻画上，注重细节，线条流畅，细节生动。

喜金刚八面、十六臂、四足、蓝色身、拥明妃，背倚赤焰身光。藏名译音“杰巴多杰”，意译“吉祥喜金刚”、“大悲空智金刚”，也被称作“饮血金刚”。有人将双身像统称作“欢喜佛”，但这是一个误读，藏传佛教中并无“欢喜佛”这样的名号。喜金刚是藏传佛教“无上瑜伽密”的五大本尊之一，被视为母续的最高成就。

唐卡中所绘佛菩萨，不仅仅是外化的形象，同时也具有表法的深刻含义。比如，喜金刚头戴五骷髅冠，代表着去除“贪、瞋、痴、慢、疑”这“五毒”的能力；他共有八面，代表能舍弃对色与无色之贪欲的“八解脱”；每面各三眼，代表“身、语、意”坚不可摧。

喜金刚最显著的标志，就是身有十六臂，手中都持白色的嘎巴拉碗，碗内除鲜血外，还盛有各种神物。主臂双手结“金刚畔迦罗印”同时交握嘎巴拉碗抱明妃。嘎巴拉碗的白色，代表神的心；内盛的红色血液，代表内盈大乐；也即幻身生成于明光。

右边八手的嘎巴拉碗中分别盛有八兽：“白象、棕马、青鹿、人、骆驼、红牛、黄驴、青马”；左边八手的嘎巴拉碗中分别盛有八位世间神灵：“黄地神、白水神、青风神、红火神、日神、月神、阎罗王和黄财神”。

十六臂象征触摸“内空、外空、内外空、空空、大空、胜义空、有为空、无为空、无际空、毕竟空、无散空、自性空、一切法空、自相空、无所缘空、无性空”等十六空相本质。

喜金刚有四条腿，右腿一斜伸，右二腿屈立，左一腿曲立，左二腿半盘，以舞立姿踏于四人之上，象征降伏四魔，断除烦恼。

明妃为金刚无我瑜伽母，身青灰色，一头三目，右手持金刚钺刀，左手持嘎巴拉碗，左腿屈立，右腿紧缠父佛腰部。双尊呈裸状，喻意无牵无挂，一尘不染，脱离了尘垢世界；两体拥抱，代表了悲智双运，即父性象征着普遍法界的慈悲，母性代表了卓越非凡的智慧。

喜金刚身上挂有五十人头蔓，金刚无我瑜伽母身上挂有五十骷髅头，代表了梵文五十字母，即十六个元音和三十四个辅音。

最后也来展示一下这幅唐卡的细节！

勉唐画派

十五世纪以来，随着西藏各教派的发展，藏传佛教艺术也迎来了百花齐放的盛况。由勉拉·顿珠嘉措在卫藏地区创立了最具影响力的画派——勉唐画派。该派的绘画风格色彩艳丽、线条流畅、构图严正，细节精妙，尤以真金绘制，最具特色，富丽多姿。

17世纪，曲英嘉措改革勉唐画派，固定了绘画度量经，形成格鲁派唐卡和壁画绘制“标准样式”的新勉唐画派。这幅明末清初布画四世班禅洛桑确吉坚赞像金色唐卡，就是曲英嘉措本人创作的真迹，现藏日喀则扎什伦布寺。

唐卡中心为四世班禅大师，他头戴黄色僧帽，颧骨高隆、鼻梁挺直、鼻翼宽大，下颏尖削，神态安详；右手当胸作说法印，左手禅定印，并托一蓝色大钵；结跏趺坐于莲台上。上方空界绘释迦牟尼佛等三像；下方凡界绘蒙古装供养人等八像。

第四世班禅洛桑确吉坚赞（1570—1659），是明末清初藏传佛教格鲁派的领袖，在西藏历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影响和地位。他学富五车，精研佛法，先后出任安贡寺、扎什伦布寺、哲蚌寺、色拉寺等寺赤巴（住持）。创办了扎什伦布寺“墨朗钦默”法会和阿巴扎仓，从而形成了扎什伦布寺完整的先显后密的学经体系。蒙古固始汗向他赠送“班禅博克多”的尊号，是为“班禅”名号之始，自此班禅活佛转世系统开启。他还曾为四世、五世达赖喇嘛授戒，开班禅额尔德尼、达赖喇嘛师徒关系的先河。为发展格鲁派，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做出卓越贡献。

钦泽画派

十五世纪中期以后，钦泽画派流行于后藏和山南地区，创始人是贡嘎岗堆的钦泽巴·钦莫。他与勉唐画派的勉拉·顿珠嘉措为同门，均拜在多巴·扎西杰巴画师门下。钦泽巴·钦莫在传统尼泊尔画派和齐岗画派的基础上，融入了中原汉地的绘画因素，创立了风格独特的钦泽画派。该画派的构图总体上与尼泊尔画派一样，但是打破了原有固定方格形排列；线条勾勒工致有序；主色调多用重色晕染；色彩沉着饱满；画面主次分明。

西藏博物馆珍藏的这幅明末清初布画绿度母唐卡，就是钦泽画派的作品。它构图饱满，结构严谨，主次有序。

绿度母戴五叶宝冠，头略向右倾，面容姣好，微带笑容，现十六岁妙龄少女相。通体碧绿如翡翠，丰乳细腰，姿态婀娜，身着红蓝色碎花天衣，下穿绸裙。颈部、腰部、腕部等装饰有璎珞、珠宝。右手放于右膝上结“施与愿印”，左手举于胸前结“三宝印”，并持乌巴拉花，即青莲花；右足舒展，左足盘曲，半跏趺坐于莲台之上。

此幅唐卡下部凡界的护法神之一，怎么样，细节非常棒吧？！

关于绿度母的来源，一说是观音菩萨的泪水所化；一说由观音菩萨右眼中大放光明而生。在藏传佛教中，绿度母能解除八种苦难，也称“救八难度母”，位居二十一度母的首位。由于文成公主入藏，带来大批的佛经、佛像、珍宝、工匠、技术、物资等，尤其是她的博学、聪慧和虔诚，得到了广大藏民的认可，于是后世尊她为绿度母的化身。

噶赤画派

噶赤画派创始于十六世纪，是继勉唐画派、钦泽画派之后兴起的重要流派，以藏东地区的噶玛噶举派寺庙为主要传承地，创始人南喀扎西受明代丝唐的启发，借鉴汉地绘画中的诸多艺术元素和表现技法，从真正意义上将汉式风格融入到藏传佛教的绘画中，十七世纪后该派走向繁荣鼎盛。在这三派中，噶赤画派最擅长绘制人物传记，尤其以表现噶举教派传承师祖像为特点。

这幅噶赤画派的清代布画米拉日巴唐卡，现藏西藏博物馆。

米拉日巴（1040—1123）书藏传佛教噶举派创始人玛尔巴的四大弟子之一，噶举派第二代祖师。据《米拉日巴传》记载，米拉日巴苦修九年，获得无上成就，成为德行高深的大师，开始了他弘法传道的光辉历程。米拉日巴一生没有修建寺庙，他多在野外丛林或山洞中传法，一般以说唱的形式向弟子和信徒宣传佛法，因此他的形象多呈说唱姿态。

画面中的米拉日巴，乌黑的长发披于肩后，头光被渲染成透明效果；面庞端正，二目微睁，嘴角上扬，表情逼真传神。上身着缀满金花的白色长袍。左手撑地，右手自然搭于右膝，呈游戏坐姿坐于披有兽皮的坐垫之上，下方为其心传弟子。

整幅唐卡设色雅致清丽，色彩对比鲜明又不失柔和，布局巧妙，借鉴中原绘画技巧，营造出疏密有秩、空灵而淡雅的背景空间，绘制精巧细腻，彰显出高超的技艺水平。

贴花

唐卡按照制作的材料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用颜料绘制的唐卡，称为“止唐”，我们见的比较多。还有一类是用丝绢制成的唐卡，采用刺绣、提花、贴花、缂丝等纤维艺术表现形式，叫做“国唐”。

这幅清代贴花因揭陀尊者唐卡，现存西藏博物馆，在制作工艺上先进行画面构图，再将各色布帛按照构图堆贴，以堆为主，以绣为辅。

相传因揭陀是古印度的一位捉蛇人，经常携一个布口袋进山捕蛇，他捉蛇后拔去其毒牙而放生于深山，方便行人免被蛇咬。因发善心而修成正果，又被称为“布袋和尚”。

画面中因竭陀尊者脸颊消瘦，深目大鼻，白眉颇长，身穿袈裟，一手持拂子，一手持吊起的香炉。两名弟子跪于身前，一捧燃着的藏香，一托盛有水果的盘子。上界为白度母与红色身菩萨装无量寿佛。整幅唐卡造型逼真，色彩浓丽，极富立体感和真实感。

最后介绍一幅纸本唐卡——民国年间的魔女仰卧图唐卡，又称西藏镇魔图唐卡。据说，文成公主进藏时，依据中原的《八十种五行算观察法》来细推观察，认为吐蕃地形犹如仰卧的罗刹女，因此建议在罗刹女的心脏和重要关节部位建立寺院，以求镇服魔女，使西藏长治久安。

图上女魔裸体仰卧，双脚微蜷，右臂上举，手腕下垂；左臂上抬，手覆头顶，身上的山川脉络清晰，大小庙宇遍布。这些细密的线条和丰富的色彩，既描绘了高山、河流及谷地，又能使魔女的身躯、五官清晰地呈现出来，构思相当巧妙！

这则历史传说虽然无法证明，但也从侧面反映了文成公主对吐蕃佛教发展的积极推动作用，和藏民族对文成公主的敬仰与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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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唐卡的画派及绘画风格》
2. 《略论藏传佛教唐卡艺术的流派及其题材和种类》
3. 《公元13—14世纪西藏齐乌冈巴画派研究》
4. 《公元15—16世纪西藏勉塘画派研究》
5. 《公元15—16世纪西藏钦则画派研究》
6. 《噶玛噶孜画派唐卡艺术的特征与文化审美》
7. 《15—17世纪藏传佛教绘画风格的本土化演变》
8. 《历辈达赖喇嘛与班禅额尔德尼年谱》
9. 展览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