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九四八年冬开始整理出来八章,后来因我在常住里担任了一点别的事务,就把这事搁下了。一九四九年春,随大师南访香江,值华南学佛院创办,在这里又藉机把全稿续整完竣。至于本书的命名,因大师在末了结束其谈话时会引楞严经上的话说:“纵灭一切,见闻觉知,犹为法尘,分别影事。”大师自己亦说:“我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记载,只是六根对六尘,在六识上留下这么些影子。现在所说,无非是在这些影尘上,作一种往事的回忆”,因此名曰影尘回忆录。计全书共分二十三章,凡三十万言。并为醒目起见,在清稿时,酌为分章节段,因意命题,大师生平事迹,于焉可见一斑了。
大师原籍河北省宁河县人,一九一七年,四十三岁,跟涞水县高明寺印魁老和尚出家,又依 谛闲老法师圆受具戒,继入观宗寺佛学研究社专攻天台一宗,深得谛老器重,曾亲书嫡传天台宗第四十四世法统授之。一九二年,回北方后,即随了各种不同的因缘,从事办学、修庙、弘法、等工作,三十年来未曾稍憩。计自一九二一年起,共创建十方弘法大丛林九处,弘法支院十七处,佛学院十三处,在家中学两处,小学两处,印经处两处,谈经二百余会,著述十余种。曾在门下受业学生一千余人,培养已能在各地担任弘法事业者三十余人,传法者十四人。计三十年来所有徒弟、徒侄、徒孙、戒弟子、皈依弟子、学生、及各地直接信众法眷属等不下十几万人!其间接者则又不知凡几;这是我十几年来搜集大师事略所得的综合缩写,也就是本书所欲叙述的经过。
窃以天台宗发源于北方,(北齐慧文,元魏慧思),盛弘于南方,(慧思以北人南游传智者),入民国后,又从南方盛弘于北方,(大师跟谛老学,回北方后,专弘天台一宗),今大师又从中国的东北边陲飞锡到海外的岭南来,期以天台心印与曹溪一脉相辅并宏,亦属法运攸关。几十年来他老在北方对佛法的宏传与建树,当然不用说大家也会知道的。不过以北人乍到南来,基于双方的了解不够,言语捍格,所以初时印象似较浅淡。就在这当儿有人得悉大师的回忆录未出版,为了对大师有较深的认识,于是竟相索阅,阅后又去和大师接谈,这时大师才知道他在几年前所讲的自己的身世已经编录成书了于是把稿子要来自己阅了两遍,结果给撕掉了不少。所幸没给完全烧掉,所剩下来的稿子仍由大光保存,中间几经师友们敦促出版,都为大师以“多事”所阻。
最初我为了求得对大师的事迹知道得较详细较清楚,曾尽量从各方面搜集,最后幸承大师亲口讲述,总算得如所愿了。可是我知道大师的同参、道友、学生、弟子、私淑弟子、和各地信仰大师的人,多得很,恐和我同感欲知其史迹者尚不止我一人,因此不揣谫陋,冒大师“多事”之责,把这本私有笔记,付之剞劂,公诸同好。自知才辁任重,错漏难免,尚祈大德贤哲有以教正。
佛历二九八一年岁次甲午浴佛节日大光写于香港荃湾弘法精舍华南学佛院教授室
影尘回忆录上册
湛山倓虚大师说门人大光记述
第一章 幼年时代的梦境
(一)引言
昨天,听方丈和尚说,大家想听听我的履历;和我出家前后的各种因缘,让我随便说一说,这也是大家对我的一番好意。因为年纪已大,像风中残烛一样,不定在那时就要快死了。说一说,让大家知道一下,也作一个纪念。
(二)家世与环境
唉!提起我的身世来,真是可怜的很!多半辈子,都是在坎坷潦倒中;家境很贫寒,自幼就没念过多少书。
我原籍是河北省,宁河县,北河口,北塘庄人。这个地方在宁河县城南,距天津一百里地,距塘沽二十五里。因为在宁河县的西南至东南一带,靠海很近!是一个盐碱不毛之地,所以一般人的生活都很苦!
我常听先人说:我们那个地方是靠海,没有什么大出产,多仗晒盐滩为生活。后来因为地方狭窄,盐滩不够晒,就渐渐又改为捕鱼。中等人家,大半是帆船贸易,海上往来,到山东沿海一带——如烟台,龙口,石岛——或到奉天,营口等处去贩卖粮食。普通一般穷家住户,因为本地没什么出产,大多以捕鱼制虾为业,这种职业虽然是很苦,可是在天津东北一带,已经成为一种生活的习惯了。
这是说我们那里的生活状况苦得很!
我的俗家姓王,曾祖父讳一亮,曾祖母马太夫人,祖父名升字允平,祖母宋氏;曾祖父和祖父均重阴骘,有潜德。父讳德清,赋性耿直,不惯逢迎,平素谈话时常说:“为人作事,无论如何,要给儿孙留些阴德!”又说:“我们王家,多少辈子,没有和人诉过讼,打过仗。”并以此叮咛后人,纵然自己吃亏,不要违背祖上家风。他老的为人,对于自己生活很俭朴,对于公共事业则很慷慨!宁忍自己艰窘一点,总要去帮助人家。一生持身涉世,待人接物,没什么特长,惟“敬以处事,诚以待人。”因为家庭人口多,本地没多出产,所以一生多是帆船贸易,到各地去做买卖。
我母亲娘家姓张,天性淑和,孝道殷勤。居家过日子,总是做在先,吃在后。对家庭中的事任劳任怨,遇有不顺心事,唯念阿尔陀佛。对乡里则敬老怜贫,排难解纷。先是伙居,人口众多,一个大家庭;后分居度日,各立门户,父恒经商外出,家事赖母亲支持。每教训后人,要惜福修福,平常不曾道过他人一句是非。
在我上面,已有兄姊七八个,可惜都未长大;有活三四岁的;也有活七八岁的;没有一个能存在,都夭亡了!我父母以为后代无望,对儿女方面很伤心。过三年之后,又生下了我,父母恐怕我也活不长,然又不能不好好抚养,只好任命而已。
(三)降生以前的梦境
我生的那一年,正是光绪元年乙亥(一八七五年)六月初一。那时我母亲,已经三十六岁,我是最后所生,生下来之后,就没有乳吃,为了抚养我这个最后的“老生子”,我母亲不知受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