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起信论》是马鸣菩萨所造(不过也有人认为是后人伪托),以“一心开二门”总括了佛教大纲。在中国佛教史上,《大乘起信论》受到了广泛的引用和推崇,是中国佛教的理论基础之一。不过,杨文会对《大乘起信论》的推崇却已远远超出了一般所谓的重视,而是一种信仰和尊重。遍观杨氏全部遗着,被他称赞最多的佛书就是《大乘起信论》。
有马鸣菩萨所作起信论,文仅一卷,字仅万言,精微奥妙,贯彻群经,学者苟能熟读深思,如法修行,从十信满心,得六根清净……与十方诸佛,无二无别也。(《三身义》)
大藏教典卷帙浩繁,求其简要精深者,莫如起信论。(《会刊古本起信论义记缘起》)
鄙人常以大乘起信论为师。(《与郑陶斋书》
杨文会甚至以《大乘起信论》为本经建立了一个佛教宗派“马鸣宗”,“仆建立马鸣宗,以《大乘起信论》为本”。(《与李小芸书》)尽管这个“马鸣宗”在中国佛教史上鲜为人知,既不象禅宗、净土宗那样有声有势,也不象华严宗、天台宗那样有完备的理论体系,实际上它也缺乏有效的宗教组织系统,充其量只是个“准佛教宗派”而已,但是,通过“马鸣宗”的建立,无疑彰显了《大乘起信论》,大大地提高了它在中国佛教史上的地位1。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那场《大乘起信论》真伪的大论战,可以说是由他间接促成的,纵然杨氏尊崇《起信论》不是促成“论战”的主因,但是,至少也是一种助缘。
禅宗自六祖慧能之后,宗风大振,于诸宗中,大有一枝独秀之势。但是,却有不少学者认为,“佛法之衰,实由禅宗”。对此,杨文会深有同感2,对禅门宗风颇致不满。他说:
支那境内,禅宗一派空腹高心,西来大意几成画饼。(《阐教刍言》)
慨自江河日下,后后逊于前前。即有真参实悟者,已不能如古德之精纯,何况杜撰禅和,于光影门头,稍得佳境,即以宗师自命,认贼为子,自误误人。(《十宗略说》)
今时禅侣,未开正眼,以宗师自命,扫除经教,轻蔑净土,其不损善根而招恶果者几希!(《与陈仲培书》)
禅门扫除文字,单提“念佛的是谁”一句话头,以为成佛作祖之基,试问三藏圣教有是法乎?(《佛学研究会小引》)
近代根器浅薄,动辄以禅宗自命,究竟旨趣,茫然无知。(《答释德高质疑十八问》)
若欲除却禅门之病,须先通佛教教义,研读佛家经论。他说:
坐禅之法,门径甚多……若空心静坐,默照邪禅,解是外道禅也,离佛法悬远。僧徒学禅,必揣其根器利钝,于出世四种禅,随宜学习;不依古法,能透禅关,无有是处。(《答释德高质疑十八问》)
在杨氏看来,如果研习通达《起信论》、《楞严》、《唯识》诸书之后,再去阅读禅宗语录,始能处处有着落。
在回归原典以指导实修时,杨文会尤其重视唯识法相之学,认为斯学能矫正禅门之病。他说:
以五位百法,摄一切教门。立三支比量,摧邪显正,远离依他及遍计执,证入圆成实性。诚末法救弊之良药也,参禅习教之士,苟研习此道而有得焉,自不至颟顸佛性、笼统真如。(《十宗略说》)
至于唯识法相之学,自从唐朝玄奘、窥基光大斯学之后,唐中叶以来,唯识宗即告没落。数百年来,真能认识斯学之价值者,可谓屈指可数。杨氏不拘拘于净土、华严,对唯识学颇为推崇,誓愿精研唯识一门,以续千年之坠绪。他说:
……专心研究因明唯识二部……不至颟顸笼统,走入外道而不自觉,实振兴佛法之要门也,切于净土道理深为有益。盖净庄严土,总不离唯识变现也。(《与桂伯华书》)
正是杨氏对唯识学的推崇备至,对《唯识》古本的搜寻整理,后来的唯识学研究才有了坚实基础。为此,欧阳渐在《杨仁山居士传》中,这样说到:“明末诸老,仗宗镜研唯识,以故相宗八要诸多错谬,居士(指杨仁山)得唯识述记而刊之,然后圭臬不遗,奘、基之研讨有路。”
二十世纪佛学之复兴,实有得于居士、学者、寺僧于法相唯识的探赜索隐。其中,杨文会推动在前,欧阳渐、太虚等人助浪在后。杨氏之所以成为近代唯识学思潮承前启后的奠基者,亦实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