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推动中土僧团“依律行事”的思考
佛陀制律的目的,从《摩诃僧祇律》卷一的归纳,实有十项:“是时舍利弗,偏袒而合掌,随顺转法轮,请问于最胜,彼住最后身,合掌请问已。尔时最胜告:尊者舍利弗,有十功德利,如来所知见,故为诸弟子,广制戒律仪。摄僧极摄故,令僧安乐住,折伏无羞人,惭愧得安隐,不信令入信,已信者增益,现法得漏尽,未生漏不生,正法得久住,开甘露施门。说是正法时,在于耕田林,舍利弗请问,世尊答如是。”2因此,笔者以为,正因为源于前节所分析之佛教律学在中国所遭遇之先天性“水土不服”,流布则“南橘北枳”,维护且“孤掌难鸣”,行持尤“举步维艰”,弘扬又“孤寂落寞”的命运,因此在中土弘扬律法,推行律制,须根据中国之实际,教界之现实、社会之适应等诸多因素,在不违反上述佛陀之制律根本要旨的基础上,对律制进行调适;欲使天下道场和汉地缁素真正践行律法、依律行事,则需要以佛陀律制根本精神为指津,将律法调适至符合中土社情、民众信仰心理、以便缁素遵循的境界;其前提是与佛陀的根本精神相契合,基础是与正法的基本意趣相吻合,关键是与中土的风俗社情相适应,核心是促汉地的缁素大众相砥砺。
律学自传入中国以来,早有道安法师所制僧尼轨范,《高僧传•道安传》中记载道记载到:“安既德为物宗,学兼三藏,所制僧尼轨范、佛法宪章,条为三例:一曰行香定座上讲经上讲之法;二曰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三曰布萨差使悔过等法。天下寺舍,遂则而从之”3。唐道世法师在《法苑珠林•呗赞篇》说:“又昔晋时有道安法师,集制三科,上经、上讲、布萨等。先贤立制,不坠于地,天下法则,人皆习行。”4道安大师统领的数百人庞大僧团能道风井然,无疑功在戒法。中有道宣律师弘扬《四分律》,整理律典,规范律仪,立南山宗,行毗尼事,其法脉传续直到会昌法难,影响后世,功不可没;后有明末律僧读体见月于宝华山创千华宗,续南山法脉,立《传戒正范》,分三坛授戒,中兴戒法,毗奈耶再显中土道场,可圈可点;晚有弘一大师,一代律师,披览南山三大部,钩玄在家律学,弘阐南山律仪戒条,可谓法脉再传。但正如前所分析的,历代诸律师都深刻认识到中土佛教与印度佛家之不同,为此所作的适应调整与融会贯通,可谓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但在中国律学传播历史上,根本有部之毗奈耶作为纯正印度律典,其流布基本受阻,未能传承于中华,《四分律》及其相应的南山宗的传播,则源远流长,较有部律典而言,经过南山道宣调适后的律学,与中土教界僧团的对机度较高;但是在僧团具体的依律行事之中,还是难以全盘接受;只有经过百丈怀海禅师等代代汉僧依据印度律典,又紧密结合汉地实际情形而进行改造的禅门《清规》,才终于克服了律典在中华教界的水土不服症,终于使佛教之律法,在汉地以《清规》的形式而流布笃行于后代丛林之中。加之会昌法难之后,各宗凋谢,经典失传,只有南禅一门独秀,一枝五叶枝繁叶茂,其禅门《清规》事实上替代了律典毗尼的功用。当然,由于《清规》与毗尼之间在意趣上的差异,其流传中有失毗尼精神的弊端,也在后世丛林中日益凸显,故有日后读体见月律师的重振律学,蕅益大师的再三重申佛门律典之摄僧效用;直到二十世纪初,杨仁山居士等将日本所藏佛教三藏经典引回中华,才为弘一大师等重新梳理、圈点、校对南山“三大部”,弘扬南山律学,准备了充分必要的条件。然而,这一切并未能使律学在中华的命运有根本的改观,僧团依律行事的现状仍然不容乐观。
为此,笔者以为,要推动中土僧团及广大缁素真正在汉传佛教语境、氛围和土壤上,开辟“依律行事”之气象,当应首先明确佛教的戒律精神之根本,佛陀制律的精神,主要体现在:一、“戒为无上菩提本”,以之说明戒是三学之首的地位和属性;二、“以戒为师”,以之说明持戒的原则性和重要性;三、“随时毗尼”和“随方毗尼”,以此说明佛教不仅对戒律的持守,更为重视持戒的灵活性,既强调遵于律法、严净毗尼,又允许僧众因时因地之不同而对戒律有所变通;四、“小小戒可舍”,既要求持戒的严谨,又强调在持戒中更重要的是对戒律基本精神的把握,不是拘泥于细枝末节;五、重视持戒者个人的内心向善的力量和警悚,而不是重视对其肉体的惩罚。上述五个方面,在佛陀各类大乘经典中,多有阐述,特别是在《涅槃经》中,有相当的发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