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今天陕西省西安市的古称,是历史上第一座被称为“京”的都城,也是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 。周文王时就定都于此,筑设丰京,武王即位后再建镐京,合称丰镐,西安简称“镐”(hào)即源于此。汉高祖五年(前202年)置长安县,在渭河南岸、阿房宫北侧、秦兴乐宫的基础上兴建长乐宫,高祖七年(前200年)营建未央宫,同年国都由栎阳迁移至此,因地处长安乡,故名长安城,取意“长治久安”。
长安是十三朝古都,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居中国四大古都之首,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中华民族的摇篮,中华文化的杰出代表 ,隋唐时期世界最大的城市。长安是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和隋唐大运河的起点,是迄今为止唯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为世界历史名城的中国城市,与雅典、罗马、开罗并称世界四大文明古都 。拥有着7000多年文明史、3100多年建城史和1200多年(不计陪都)的建都史,历史上曾有周、秦、汉、隋、唐等在内的13个朝代建都于此,唐朝鼎盛时期常住人口185万。作为中国首都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长达一千多年,被誉为天然历史博物馆,是国际著名旅游目的地城市。
长安文化影响极其深远,由于建都长安的周、秦、汉、隋、唐是中国古代最为强盛和文明的黄金时代,因此在唐以后,虽然长安不再为国都,但“长安”一词却成为国都别称。今天首都北京最重要也最知名的神州第一街——长安街,就是以古长安命名。
今天的西安市这个地方带给了我许多困惑。那些宽敞的马路、高大而笔直的法国梧桐会让你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像巴黎的城市。对于后者,我虽然也不甚熟悉,却知道在那儿可以期待什么,或者因为得不着什么而懊恼。在西安,我并没有任何期待,却被眼前的景象给弄迷煳了。
当地人看起来并不像我一样有着困惑。也许他们正忙着处理眼前的问题而无暇体会我的感觉,比如说,如何慢条斯理地穿过宽敞的马路,如何拉着拖板车绕过障碍物,如何开着汽车突破行人或自行车的重围。在这个都市,勤按喇叭是有必要的,虽然这么做并不会让人避开车子,而只是让司机提醒自己正开进一个需要专心驾驶的地方。
更让我感到困惑的是,这里的人似乎没有理解到,眼前的世界正面临着巨大的改变。你无法使用「他们正在忙碌」的讲法来打发这个重大的议题。我曾经读过一个理论。它说:地球的陆块在不断地移动,候鸟却不明白这个道理。牠们持续从一个地方飞向另一个地方,起先也许只跨过一道狭窄的海域,却不晓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海域在逐渐地拉宽,最后宽到人们无法理解,这些傻鸟们为什么还要冒险飞过。我不确定这个理论是否正确,却觉得它足以解释我的困惑。
刚从机场出来,困惑就在我的心中产生。那是晚上十点的时候。在新建的高速公路上,我几乎看不到任何车子。来接我的亲戚告诉我,这条路目前只酌收三块钱,等车子多了以后会增为五块钱。低廉的通车费并不能阻止我们的车子独霸这条路。后来有一辆游览车赶上我们,不久我们又走到它的前头。两辆车并不在竞赛。正好相反,它们都不想让自己开得太快。第二天,我坐在另一辆车上,发觉司机也谨慎驾着车子,对于路上出现的路突,更像呵护般缓缓行驶而过。后来我问清楚这里的车价。那可是生活费的好多倍?我没来得及换算。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开车驶入高速公路的经验。那还是在美国的时候,我刚买下一辆二手车。当时我只有学习执照,妻子则什么都没有。我们却欺骗自己,只要有另个人坐在车上,就可以合法行车。我们事先在地图上找出一条偏僻的路线,既可以躲避行车又躲避警察。在回程上,车子行经一座高架桥,下面是高速公路。我在路牌上看到我们住的地方。那地名必然对我产生了某种吸力。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车子已经往斜斜的引道开去。在逐步加快的车子里,我看到黄昏的阳光稳定地照射在后视镜上。回城方向的高速公路,上头连部车子都没有。我的车子在持续加速,橘黄色的阳光也盯牢了车上的引擎盖。刚驶进高速公路的一瞬间可真过瘾,到现在我都还记得。
亲戚说,现在的空气里正飘着从黄土高原吹来的沙尘。这其实是我刚下飞机时就注意到的状况。沙尘在高速公路的上方形成一层薄雾,还暗自向车里渗进一种不怎么好闻的味道。我在心里庆幸自己对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期待。路牌上出现了「宝鸡」、「临潼」的字样,带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像书写这些地名的简体文字那么陌生。我顺口问亲戚,这两个地方有些个什么历史,却发现他也答不上来。
高速公路的末端接上前往西安的道路。马路的两边出现了房子,内外都是黑漆漆的,我无法确定里头是否还住着人家。后来我看到了灯火,却点在屋外头。我看到有些人坐在灯火旁,在吃自家的宵夜还是生意人提供的,我却无法分辨。对于我,这是一条从国际机场前往西安的通道,坐在那儿吃饭的人却好像无视于这条路的存在。这让我想起了阿拉斯加公路。环保人士说,那条贯穿南北的道路无形中阻绝了动物的活动空间。我想像着那些动物用漠然的眼神看着公路的兴建、完工到通车,却不晓得自己的未来已因这条路而改变。接着,我又在某个房子的前侧看到一个敞着的门,是由铁条门来开阖的。现在这种门在台湾已不多见。我们的车子在转弯处没有慢下来,这提醒了我,刚才所经过的路口都没有红绿灯。
车子开进城了。亲戚要我留意我将出席的讨论会场。那是一个五星级的酒店。我嫌那里贵,没有在里头订房。我看了一下它的外型,觉得无论从什么角度都不值得那样的房钱。这酒店是外国人来此投资设立的。就像英国人在各个殖民地所建立的俱乐部一样,西方人永远依照自己的标准盖房子,而不顾及在该地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对于这种坚持,你能说什么呢,除了他们的傲慢?
有了某种奇怪的情怀作祟,我开始对自己将下塌的酒店产生了期待。然而越有这样的期待,我越不敢认真,反而提醒自己必须面对可能的失望。我的人生有过太多的失望,我自信已懂得如何应付。因此,当我下了车,抬头看亲戚指着的那二十多层的建筑,我立即说:「好高啊!」后来我发觉,在任何必须表达意见的场合,我都会毫无保留地予以赞扬。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跟一位国外来的亲戚谈过话。他在美国长大,只能使用英语交谈。我跟他唯一的关联是我的舅爷爷,也是他的父亲。后者长年在外国担任外交工作,最后死于汉城的一场火灾。他的遗体送回了台湾,在美国的亲属也赶回来奔丧。那时我正在大学唸书,对于可以跟这位只讲英语的亲戚交谈视为莫大的挑战。坐在计程车上,我听到他不停地赞扬自己所见到的台北。他称赞这个城市多么清洁,一大早就有人在人行道上清扫。我正羞愧自己的国家还停留在使用人力的阶段,很讶异会听到这样的赞美。我反问他,美国人不清扫人行道吗?他摇了摇头。后来,我瞭解事情确实如此。不仅美国如此,现在的台北也如此。清洁车只照顾马路,不照顾人行道。
在电梯里,我站在一群人的身边,听到他们用我熟悉的北方口音交换着简短的话语。听到人讲这种话,我总觉得他们的年纪比我大。这样的判断一开始并不离谱,随着年月的增加可越来越错。我保有这样的感觉只因为这些人所使用的语言也是我父亲所使用的。现在,父亲那一辈的人已经老了、甚至去世了,下一代所使用的则是不同口音的语言。我住过许多地方,没有培养出任何代表我身份的口音。每住一个地方,我学得一种口音,并不会使我取得当地人的认同,只影响了我学下一种口音的成效。因此,我在客家人面前模仿他们,他们却以为我在讲英语。
亲戚把我送进酒店的房间里,并且指着他已经放置在桌上的两盘水果。这让我由衷地感动。我特别喜欢当中的两个石榴。在美国我曾经吃过这种水果。照片里还留下我的女儿垫着脚尖向我讨石榴的模样。那时她只有一岁多,见了什么都想吃。后来她看到那张相片,已经记不得当初在跟我要什么。
我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亲戚,很惭愧到了香港机场才想到礼物的事,而且不确定带来的东西是否实用。然而他们并没有在我的面前打开礼物来看。我知道他们不这么做并不表示不在乎。小时候,如果我抢在客人面前探视送来的礼物,事后一定会遭妈妈毒骂。现在我却懂得为什么外国人会喜欢你在他们面前拆开礼物,这样他们可以想像你以后使用那东西的模样。那可能是送礼物的唯一乐趣,我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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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坐上亲戚为我们安排的车。在一条大街上,我看到路的两边各有三排法国梧桐,路中间还穿插了一排西洋杉。这也是我的困惑开始加深的时候。你看到这么宽敞的马路与美丽的街景,却没有看到让人由羡而生妒的市民。在巴黎,你可以看到藏身于玻璃门后的餐厅、咖啡厅或杂货舖,你可以跟那些不会讲英语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的店员打交道。在瑞士或德国,你可以碰到英语讲得比你好的当地人,告诉你到哪儿搭车或者一瓶矿泉水值多少钱。在西安,你却觉得街上走的人并不住在那儿。即使住在那儿,他们只从搭设的佈景前走过。佈景是用来拍戏的,想看戏的只有你自己,跟他们无关。
我坐在车里看着西安街道。这是星期天的早晨,街上却找不着属于这种日子的慵懒气息。有些老人走在行人道上,手提着塑胶袋,袋里冒出一棵长长的绿葱来。大清早出来只为买如此简单的菜,提醒了我这城市里还有许多人家没有电冰箱。两个年轻女孩穿着好看的衣服走在马路中央,左右来往的车子让她们一时无法离开那里,她们便在分道线上奔跑。还有些个中年男人坐在三轮板车上抽烟。后来我打听出,他们多半是遭国营企业解雇的工人,靠临时拉些东西来过活。三轮板车是营利工具,需要拉自家东西就只好用手拉板车。我们小学的校工也用这种车载运报废课桌椅。他拉这车的时候,你最好站远些,那时他的脾气最坏。
街上的人各有自己使用马路的方式,却能併行无碍。唯一显现得气急败坏的是个老头。他在我们车子缓下的时候走过来敲玻璃窗。我问亲戚这是怎么回事,才知道老头在使用毫无技巧的方式乞讨。往后的几天,我在更多的地方看到乞讨的人。他们的方式各异,唯一欠缺的就是技巧。后来我瞭解到,他们多半是从乡下出来的人。你可以想像得到,出来乞讨并不是他们的初衷。我听说有个壮汉已经饿了两天,只要有人给一碗羊肉泡馍吃,他就愿意帮人干整天活。
亲戚告诉我,这地方(关中平原)的气候型态固定,该播种的时候就下雨,收割的时候必然天晴。老天如此眷顾,把此地的人弄得十分疏懒。这似乎也反映在我看到的人身上。一大早起来,三轮板车伕虽然已经跨在坐蹬上,脸上却没有着急的神色。这跟我过去看到的车伕不同。后者总担心自己的生意被一旁的车伕抢去。你一招手,就有好几个人同时回应,都在说,你招手的对象其实是他。
我们去看兵马俑。说老实话,我对于历史上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所知道的历史,说出来你会笑死。我知道李世民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但因为能够听大臣魏徵当面讲风凉话,就成了个贤君。不仅如此,这项伟大的作为还可以让后面的君主(武则天)像他一样继续砍杀自己的亲人而依然维持太平盛世。到了李隆基,虽然没做什么坏事,却因为泡在爱情里太久就把大唐的盛世断了。我又知道,清代的雍正帝连听听大臣讲风凉话的功夫都省了,依然可以维持大清的盛世。后来的干隆帝却因为用了个会贪污的和珅就把盛世断了。你现在很少听到国家经济会因为一个人贪污就变得不景气或怎么的。我相信,如果《时代週刊》在那时已经发行,一定会选和珅为当年的风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