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秘史》开篇第一段,说的就是“成吉思汗的祖先”:“孛儿帖.赤那奉上天之命而生。他的妻子是豁埃.马阑勒。渡过腾汲思水,来到斡难河源头的不尔罕-合勒敦山,驻扎下来。生下儿子,名叫巴塔赤.罕。”
就这么看似简单的一段话,千百年来,学界对此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争议的焦点问题有二:首先,“孛儿帖.赤那”和“豁埃.马阑勒”是怎么回事?其次,“腾汲思水”在哪儿?这两个问题是研究蒙古学的“纲”,搞不清楚,那个时空里发生的一切将是一团乱麻。
先看看“孛儿帖.赤那”和“豁埃.马阑勒”是怎么回事?
在古代蒙古语中,“孛儿帖.赤那”意即“苍色的狼”;“豁埃.马阑勒”意即“惨白色的鹿”。这就引起了文人墨客们的无限遐想。明朝人在翻译《蒙古秘史》时干脆说:“天生的一个苍色的狼,与一个惨白色的鹿相配了”。狼与鹿相配岂能生出人来?这显然非常荒唐。因为《蒙古秘史》不是神话传说,它是一部如同《史记》那样的蒙古人自己口耳相传的严肃的历史,尽管它具有浓郁的文学色彩。然而,明朝人的这种误译对后世影响很大,有人因此认为,“狼”就是蒙古民族的图腾,使人联想到一个狼图腾的氏族和一个鹿图腾氏族间联姻的故事,并由此派生出许多文学作品。据我所知,蒙古民族并不存在图腾一说,更不必说狼图腾了。如果把那些杜撰的虚构的文艺作品当历史来读,岂非令人贻笑大方!
台湾著名历史学家黎东方曾诙谐地称蒙古民族先人为“苍狼先生和他的太太白鹿女士”,道出了问题的实质。苍狼,白鹿,就是人的名字。试问,某女子名叫“牡丹”难道她就是一株植物吗?某男子名叫“虎子”就真的是老虎的后代?
再说“腾汲思水”。各国历代对“腾汲思水”的翻译很纠结,有“腾汲思海子”,有“腾吉思海”,有“腾汲思河”,等等。许多国外学者认为“腾汲思水”是指某条河或某个湖泊,借以证明蒙古民族的起源是源于西面,13世纪发生在蒙古高原上风起云涌的那段故事与中国无关,即使是元朝,也是外族对中国的入侵,从而把蒙古历史和中国历史 分割开来。于是这个问题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我们打开亚洲地图就会发现,在中亚和北亚,历史上以“腾汲思”命名的河流与湖泊有好多,如果牵强地认定“腾汲思水”就是具体指的一个河名或湖名,那么,与此相关的许多问题势必难以解释,甚至会弄出许多笑话。其实,“腾汲思”的译意本身就是“湖泊”的意思,正如“成吉思”是“海洋”的意思一样。《蒙古秘史》中说的很明白:孛儿帖.赤那与妻子豁埃.马兰勒为了寻找更为丰美的牧场,从族源地出发,渡过腾及思海子,来到不儿罕山南麓,安居于圣山之下。注意,是“从族源地出发渡过腾及思海子”的。那么,族源地在哪里呢?新旧《唐书》均早就指明了确切的位置。蒙古的名称,唐代已见著录,《旧唐书》《北狄传》称之为蒙兀,《新唐书》《北狄传》称之为蒙瓦。他们是大室韦的一个部落,居住地在望建河,即今天的额尔古纳河上游、呼伦湖(俱轮泊)东,黑龙江南,大兴安岭西。黎东方先生也认同这点,他认为“腾汲思”就是指呼伦湖(俱轮泊),苍狼白鹿从族源地出发,渡过呼伦湖(俱轮泊),向西来到不儿罕山。这是一个互证的关系。我觉得很有说服力。当然,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时,吞并的是蒙古高原上的所有部落,包括克烈、汪古、塔塔尔、札答兰、弘吉剌、篾儿乞、乃蛮等等,那么多的部落融为一体后统称为“蒙古”,其血缘何其复杂。然而不论怎样复杂,毕竟可以捋出一个主要的血统,蒙古民族的主要血统应该以苍狼白鹿这一支的“黄金家族”为代表,起源于腾汲思也就是今天的呼伦湖以东的呼伦贝尔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