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时期的民族融合中汉化是突出事件。孝文帝和他的祖母冯氏执政期间,汉化改革方案中有服装改革,南朝士大夫所着褒衣博带式服装,由皇帝带头穿着,并用行政命令的手段加以推行,这种措施率先在平城执行,在保留至今的石窟造像中得到反映。平城附近约三十里武周山下的云冈石窟,据研究第一期石窟(即昙曜五窟),既有凉州造像的基本特徵,又创造出新的风格,是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所创造的。第二期石窟开凿的时间相当于文成帝死后到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前,许多重要的窟龛开凿于孝文帝时期,云冈石窟的大变化就在这一时期开始。窟形和建筑形式,出现竹木构形式的汉式楼阁、殿堂和佛寺49。表现在城市设计上的汉化改革,便是农耕汉人的筑城防御的做法成为学习的对象,诚如刘淑芬在谈到魏晋北朝筑城运动时论及“用夏制夷,莫如城郭”的道理一样50。鲜卑人入主中原,其他游牧民族逐渐成为对手,对付以骑兵野战为特长的入侵者,学会筑城守城之术十分必要了。
此时中原古城的特点,通常城内主要是宫殿、衙属,居民大都居城外,遇到侵犯时常常是把居民迁到城内据险守卫。而北魏迁洛阳时的情况不同,新佔领区内原来就存在拥有土地的农耕居民,大量迁来的人口不可能完全穿插在东汉西晋旧城周围,祇有“大筑郭邑”纔能解决现实问题,对筑城经验不多的游牧民族来说,既要模仿中原农耕民族政权的城,又要扩大范围纔有实际操作的可能。此外,原来游牧民族生活习俗也需要空间广阔,从而形成了超大规模的新城。
“规立外城,方二十里,分置市里,径途洞达”51,可见北魏离开盛乐后筑城指导思想的变化。《魏书》卷二三《莫含传》附其孙《题传》的记载更直截了当:“太祖欲广宫室,规度平城四方数十里,将模邺、洛、长安之制。”52平城曾有三次连续进行的重大修建,泰常六年(421)“发京师六千人筑苑,起自旧苑,东包白登,周回三十余里”,泰常七年“筑平城外郭,周回三十二里”,一年后“广西宫,起外垣墻,周回二十里”53。虽然平城考古发掘调查很少,但可以肯定已经有了经过统一规划的里坊,大小不等,是封闭式结构。《南齐书·魏虏传》记载平城“其郭城绕城南,悉筑为坊,坊开巷。坊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每南〔闭〕坊搜检,以备奸巧”54。这是对北魏平城内部形态的重要描述。
北魏由平城迁都洛阳,尽管对东汉西晋旧城的残垣断壁也进行了修葺,但创建外郭城是营建工程最大、改变最深的举动,动用了5万人,“四旬而罢”55。这座“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的都城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花费巨大人力和财力修建的外郭城恰恰是里坊所在。
北魏以洛阳为都城有四个背景特点。第一,以政治、军事为主要目的的王朝迁都,不光有皇室和官僚机构,同时还随同一大批人口,宫室、衙署几乎要佔尽原来的洛阳旧城,其他众多的人口如何安排成了必须解决的问题。除了在旧城外部重新扩展郭城外,几乎别无选择。第二,从城市建设上看,该城是先规划后入住。孝文帝于太和十七年(493)令司空穆亮、尚书李沖、将作大匠董爵负责经营洛阳新都,命青州刺史刘芳、中书舍人常景等确定新都宫殿、门阁之名,两年后的纔正式自平城迁都洛阳。第三,规划新都时原来平城的里坊雏形已经存在,有现成的经验可以直接借鉴。第四,鲜卑民族迁都洛阳时内部还多少保留着原来的军事编制,入主中原时土地私有的概念没有或很少,分配居住容易进行。
必须妥善安排大量人口、先规划后入住和平城等经验可以借鉴,这三个方面固然重要,但祇是郭城和里坊安排的必要性和可行性,而鲜卑民族的内部结构和要求汉化的愿望,最终纔使里坊作为一种严格的制度出现成为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