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朝,科举荣身之路长期无法实现。儒生们渴望能通过科举“立国安邦为相宰”,但统治者却不需要他们。元朝统治者固守其祖宗之法,拒绝汉化的重要手段就是拒绝科举选官,因为一旦开科取士,蒙古色目族的文人肯定不敌有着良好儒学文化修养的汉族文人,势必会有大量汉人、南人因科举考试成功而涌入朝廷。
元统治者认为若以汉法为官执政,逐渐就会改变元朝政权的组成结构和文化意识形态以及价值观,使元蒙步金辽后尘而被华夏中原文化同化。因此,蒙元贵族把阻挠恢复科举作为保护民族利益、维护民族特权统治地位的最后防线,对恢复科举取士表现出高度的排斥。
纵观有元一代,从1271年元世祖忽必烈改国号为大元开始,到1368年朱元璋灭元,历十一帝98年,在这近百年时间里,科举制度时兴时废,并且取士时也贯行四等人制,蒙古色目优先于汉人,这就造成了元代文人的悲剧命运。
据《元史》之《太祖本纪》、《太宗本纪》、《仁宗本纪》记载,蒙古直到窝阔台至元九年也就是公元1238年才接受耶律楚材建议起用十二名儒生为十路征收课税使,又接受耶律楚材“请用儒生选士的主张”,举行了戊戌选试。
这是蒙元入主后举行的第一次科举考试,沿用宋金科举科目,但却无乡试、会试、殿试之制度,也不设状元、榜眼、探花,不伦不类。窝阔台曾有诏令说中选者除“议事官”,“令与各处长官同署公事”,但却并未得到实施。耶律楚材以此试图恢复因战乱而停止的科举制度的努力也宣告失败。
崇尚汉法的元仁宗于1313年下诏重开科举,并于1315年正式开科考试,中断近80年的科举取士终于重新开始。这次科举基本沿袭宋金旧制,分乡试、会试、殿试三级,考试内容除四书五经外,还有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周易本义》、《诗集传》,蔡沈《书经集传》、胡安国《春秋传》,程颐《易传》,以及古注疏《礼记》等。
并且还规定,蒙古、色目人考两场,汉人、南人考三场,考试内容也是难易不同,以南北二榜分别取士,蒙古、色目为右榜,汉人、南人为左榜,各二十五名,两榜共两个状元,一百名进士。蒙古色目人口稀少,而汉人南人人口数量庞大,所以明显不公平。
元代科举规定每次选拔进士一百人,而宋朝每次选进士三百人,多的年份可达五六百人,金朝仅占半个中国,每科五百人,多者超过九百人。
元朝每科取一百进士,而且四等人中每等二十五,看似一视同仁,但要考虑到蒙古、色目与汉人、南人所占人口比例,就可以发现其中的不公,而且在录取时,也是经常偏袒蒙古、色目人。
据欧阳周《中国元代教育史》统计,元代十六次科举总计录取进士1139人,其中顺帝在位时就录取了七百人。十六次科举考试中,十四次录取数量均不足额,缺额的当然不会是蒙古人和色目人。
因此,这样算来,有元一代,中原儒生考中进士者不过五百人左右,并且元代通过科举选拔的官吏,只占元代文官总数的百分之二,其中的汉人、南人不会超过一半。
以此来看,中原儒士中举者少,由科举入仕者更是少得可怜。元朝虽然职官设立沿从汉制,但官员选拔却不用汉法而以四等人制,随意性极大,选官看“跟脚”,即出身和民族背景。
即使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元代儒生仍然有着剪不断的科举情结。唐宋以来,读书、科举、做官早已成为儒生们不二之人生理想道路。他们对科举致仕的崇拜已深入骨髓。
儒生们的这种科举致仕情结也体现在元杂剧中。
关汉卿生于十三世纪初,卒于元成宗大德年间,也就是其生年大概在十三世纪二十年代到十四世纪初。他一生确定经历过的科举也就只有几次,第一次是窝阔台戊戌选试,那个时候关汉卿只有十岁,第二次是在元仁宗延祐元年(1315年),他已经八十有余。显然,关汉卿并未参加过元朝举办的科举考试。
但关汉卿在剧中依然为他的主人公们选择了科举致仕这条路。作为立足于现实的作家来说,这更反映了关汉卿潜意识中对于科举功名的认同,甚至把这个作为人生圆满的必要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