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前期对沙俄和准噶尔的战争中,满清就已见识到新型火器的巨大威力,并且曾经积极引进和发展。
对阵准噶尔时,满清惊讶地发现,比起当时蒙古各部落“弓马骑射”的风格,同为蒙古骑兵的准噶尔军队,却早已实现了“弓箭换枪”。清朝康熙皇帝亲征准噶尔的乌兰布通大战上,准噶尔军队就敢部署“驼城”,其上万火枪手以“驼城”为掩体,向冲锋的清军发起凶猛火力打击。目睹此战的法国传教士白晋的形容:“厄鲁特(准噶尔)人仗着良好的排枪的强大火力,迫使皇帝(康熙皇帝)的骑兵退出战线”。
而到了四十年后的清朝雍正年间,再扯叛旗的准噶尔汗国,其更加升级的火器装备,竟对清军形成了压倒性优势:准噶尔军队装备的“赞巴拉克火枪”和“骆驼炮”等先进火器,令清军多次疲于招架。以清朝名将岳钟琪的叹息,准噶尔军队的重型火枪,不但远胜清军火枪,甚至比清军的轻型野战火炮还狠。双方的巨大差距,简直是“我子母炮(清军野战炮)击远轻便不及贼之大鸟枪(准噶尔火枪)。”
也正是凭借这绝对优势,雍正年间的和通泊战役里,准噶尔军队才能集结优势兵力装备,成建制吃掉清军傅尔丹部的近七千精锐,叫“康乾盛世”时代的清王朝,遭受了自顺治年间衡阳战役后,八旗的最惨痛一败。
那么问题来了,作为“游牧汗国”的准噶尔汗国,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装备水准?主要有以下三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就是准噶尔汗国良好的地理优势。
乍一看去,准噶尔的地盘,属于“贫瘠的西北地区”,但事实上,却是发展火器的风水宝地。其境内不但有肥美的水草地和繁荣的商业,西部毗邻的中亚地区,也正是火器发展的重要时期。从16世纪起,中亚列国就纷纷更新火器装备,火器贸易更是红红火火。中亚的撒马尔罕和安集延等城市,都是知名的“军火重镇”,长期在中亚作战的准噶尔军,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通过战争和贸易等手段,源源不断拿到精良装备。
所以,早在清朝康熙年间时,当时的准噶尔军队,就与普通蒙古军队截然不同,相反有着中亚国家军队的烙印。以《秦边纪略》记载:准噶尔军队的火器战术,就完全复制乌兹别克人“先鸟炮,次射,次击刺”的套路。更有大批中亚火器工匠与精锐士兵,直接加入到准噶尔的作战部队里。这支兼有蒙古骑兵迅烈特点和中亚国家犀利火力的劲旅,确是当时清王朝的劲敌。
第二个原因,则是准噶尔汗国强大的手工业。
单靠购买和缴获,当然不能维持一支强大的火器部队。而准噶尔汗国在这事儿上,更是画风清奇:不但有发达的农业,更有成熟的手工业,特别是其军工产业,技术水准更是极高。
以《西域图志》的形容说,准噶尔的军工业十分发达,比如“其铁最良”,发达的冶铁业,也让准噶尔有雄厚底气铸造枪炮。准噶尔的枪炮产业,更是突飞猛进,不但能够自主制造各类枪支弹药,且专门从事制造枪炮的工匠,就多达六七千户。故宫博物院和承德避暑山庄珍藏的“厄鲁特鸟枪”(准噶尔自制火枪),还装有避风雨的枪盖,制作工艺十分精良,见证了准噶尔工匠的水准。
甚至,清朝乾隆二十七年(1762),即准噶尔汗国已经覆灭五年后,清王朝依然根据举报,一次性就从昔日准噶尔故地伊塞克湖畔,挖出准噶尔埋藏的“冲天炮四,冲天炮筒八,大小炮子万余”。如此强大的规模生产能力,足以把先进的火器,批量装备准噶尔大军。
而第三个原因,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准噶尔汗国的统治者们,对火器装备如饥似渴的学习态度。从噶尔丹时代开始,准噶尔更找到了一条快速发展火器装备的捷径:利用战俘。
《准噶尔汗国史》记载:单是在伊塞克湖边,给准噶尔人冶铁开矿的俄国战俘,就有一百多人。他们给准噶尔人带来了爆炸力更强的火药配方,教会了准噶尔人熔炉冶炼等技术,许多代表当时俄军水准的枪炮武器,也在他们的指导下陆续造出。
这些战俘们如此卖力,正因准噶尔统治者们的优厚政策:只要能造出硬家伙,不但能在准噶尔享受优厚的地位待遇,甚至还能重获自由回家。比如瑞典人雷纳特,这位曾经的瑞典炮兵准尉,因战争被俄军俘虏,然后又在亚梅什湖战役里被准噶尔俘虏,然后因一手火器技术,他被准噶尔奉为上宾,在之后的十七年里,把西欧的野战火器技术带给了准噶尔人。之后也重获自由,赚得盆满钵满后返回瑞典。
可以说,正是这种开放的学习态度,让准噶尔军队的火力,一度对清军形成了压倒性优势。而雍正年间的清王朝,也愤然开始急起直追:在雍正皇帝的全力投入下,清王朝在北京和西安设立作坊,把缴获的准噶尔火器掰碎了研究,终于成功开发出了各种新型火器,实现了对准噶尔军队的火力逆袭。多年后乾隆年间的清军,能够成功平定准噶尔,打赢这场捍卫国家统一的战争,就有那些清朝军工人员的心血。
单看清王朝与准噶尔汗国间,数十年战争里的此消彼长,就可知核心技术强国,是何等重要的道理。可惜见证这个道理的清王朝,接下来却走上“弓马骑射”的老路,终于在鸦片战争里,面对更强大的对手,蒙受了战败的耻辱。
从辉煌到耻辱,大清的差距,不在几杆枪炮,而是理念的缺失。闭关锁国、固步自封、狂妄自大,最终是落后挨打,后人要引以为戒!